姜瑤緊緊盯著那朵雪蓮，目不轉睛。原本純白的雪蓮染上了妖冶的紅色，變成了一朵血蓮。

最後一個人將血液滴在花瓣時，那半合半閉的花瓣才全然綻放。室內頓時被美麗的銀光籠罩，幾分鐘後才慢慢趨於平靜。

血族的王讓仆從將雪蓮端下後，今天的兩個儀式便算是正式完成了。接下來就是屬於所有人的玩樂時間。

背景音樂已經變成了舞曲，有年輕的男女摟在一起跳華爾茲，也有人端著酒杯游走在各個小團體之間。

“戴上。”

脖子上驀然一涼，剛剛那根被人粗暴撕開扔在地上的鎖骨鏈，現在又好好地戴在了姜瑤身上。

“有必要嗎？”姜瑤有些不理解。

顧祈深緊抿著嘴，周身氣壓有些低。“看著煩。”

跟小孩子似得。姜瑤沒有理會他，看了看大廳裏立著的歐洲風鬧鐘。

時間快到了呢。

在場的所有人似乎都沈浸了宴會的氛圍裏。血族的皮膚普遍偏白，像是長期沒接受過陽光照射一般，而且顏值普遍能打。

姜瑤端起了桌上一排一排疊羅漢似得放著的紅酒，舉到嘴前，正要喝，才發現這裏面的根本就不是酒。

她有些掃興地將杯子放了回去，眼裏的暗光更盛。

“咚——咚”。時鐘撞擊了兩下，發出了遼遠悠長的聲音。已經整點了。

她的身子有些發軟，整個人卻興奮地開始微微發抖。

先是高腳杯落地的聲音。而後是更加沈重的落地聲，在場的血族狼狽地倒了一地。

身旁的顧祈深靠著桌子，瞧著有些虛弱，他看了她一眼，那眼神看得姜瑤有些心虛。

姜瑤躲過了他的目光，跑到了大堂裏。那個人類小姑娘仍舊被關在籠子裏，似乎被他們遺忘了。

姜瑤打開了籠子，對上的是一雙哭到紅腫的眼睛。“快點跑。”

姑娘點了點頭，扯起裙子跑得飛快，中途回過頭看了她一眼，而後便沒有再回過頭。姜瑤看她好幾次差點摔跤，替她捏了一把汗。

那白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黑暗的盡頭。仿佛所有的人，都因此走向了光明。

姜瑤嘆了口氣，耳邊充斥著喘息聲，像是野獸的哀鳴。

蝙蝠落了一地，個頭或大或小。

姜瑤將顏杳給她的炸/彈放在了別墅的四角，以便爆炸時，火力可以讓所有的血族葬身火海。

她被吸了太多的血，因而動作很慢。當她放完最後一個炸/彈的時候，剛一擡頭，一只碩大的蝙蝠正朝她撲來，本縮成一團的爪子像利刃一般張開。

席卷而來的風讓她翻了個跟頭，整個人被逼進了墻角。退無可退。

是暴怒的血族之王。沒想到，他還有這般力氣。

耳邊是自己狂亂的心跳聲。“噗通噗通”。

姜瑤的餘光飛快地掃過四周，想看看有沒有什麽東西能幫她擋掉這氣勢洶洶的致命一擊。

然後，周遭只有一些雜草。

越來越近了，呼呼風聲，灌得人耳膜作痛。

一道黑影突然出現。悶哼一聲，有液體“吧嗒吧嗒”滴落，滑過眼前，是紅色的光，落在她的臉頰，冰涼。

不同於前幾次嗅到的血腥味，這次的腥味中還夾著一絲草木的清香。

姜瑤猛地擡頭，她被籠在了黑色的暗影裏。那人一手撐墻，替她擋了那一擊。

“走。”他拉起姜瑤，將她護在身後。

她看見他的衣服上有一道爪痕，血肉翻飛。

姜瑤被他拉著，跑了幾步，腳一軟，跪在了地上。她的裙子剛剛過膝，因而沒辦法替她緩沖掉摩擦，膝蓋頓時火辣辣地疼。

而背後傳來“砰”地一聲，那巨大蝙蝠落在了地上，黑色翅膀扇了幾下，便不再動彈了。

她旁邊那人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也氣力盡失，躺倒在了草地上。

姜瑤咬了咬牙，好不容易站了起來，便一步一步地往門外走去。

該去跟顏杳她們集合了。

一步一步，臉上的血仿佛已經凝固，不再往下滴了。

她走了半路，外面響起了一個年輕的女聲。“姜瑤。”

是顏杳來找她了。

見她待立在原地，年輕女人小跑了幾步來接她。“快走吧，顏查在外面等著。待會就要爆炸了。”

姜瑤點了點頭，跟她往外走。

只是再走了幾步，她卻停下了腳步，回了頭。

剛剛救她那人，仍舊躺在地上，他也在看她，兩人視線相對，不知怎的，姜瑤突然有些鼻頭發酸。

“怎麽了？”顏杳也跟著看了過去。

“能不能幫我扶扶他？”她低聲哀求。

“姜瑤你瘋了吧？他可是血族啊。”

“我知道……求你了。”

兩人的目光僵持了一會，顏杳最終嘆了口氣。“服了你了。”

她跑過去扶起那人，姜瑤也慢慢地走了過去。

可是顏杳一人根本照顧不了兩人，她對姜瑤說了一聲，便跑出去找姜查來幫忙了。

那人的身子靠著姜瑤，她也幾乎站立不穩，只能慢慢扶著他到了前面的地方坐下。

“小瑤瑤。”她剛走出了幾步，身後便響起了顧祈深的聲音。

他背靠著桌腿，看著有些頹廢。

“不帶上我嗎？”他的眼眸裏似乎流動著什麽情緒，姜瑤看不懂。

思及顧祈深以往的罪行，她還是狠著心對他說了句“自生自滅吧”，就沒再看他了。

那邊也沒有了聲音。

顏查來的很快，他背著那個人，顏杳扶著姜瑤，四人很快便走出了別墅。

“一切都可以結束了呢。”姜瑤看著滔天的火光，心中突然有些百味雜陳。

只是他們走後，本虛弱靠著桌腿的男人，卻站了起來，一點都不覆剛才那副無精打采，死氣沈沈的模樣。

他看著姜瑤離開的方向，嘴角勾起了一抹無力的笑，眼裏的光也跟著暗了下去。

顧祈深轉身走到了那碩大的蝙蝠面前，它撐著豆大的眼，神智還很清楚。

“記得你當初是怎麽殺死我媽的嗎？”他的眼底滿是冷意。“剜心食之。”

“不過你的心太骯臟了，我覺得很惡心。”手起刀落，他的手上出現了一顆跳動的心臟。

“真冰啊。跟你一樣。”他的手松松往後一扔，這顆心便落入了冰冷渾濁的噴泉池中，引得裏面的小魚爭相啄食。

空氣中傳來了一陣嘆氣聲。似真似假。

男人一下便飛到了屋頂，眼裏火光熊熊。他冷靜地親眼看著大火吞噬了這座別墅。

第二天，郊區的別墅區起火，死了許多商界權貴和娛樂圈演員的新聞上了頭條。

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場聚會由誰主辦，能宴請的到如此之多的位高權重的人。也不知道為什麽大火燒了一夜，竟無人察覺和報警。

這個事件，直至今後的幾百年也仍舊是迷，被後世列為二十一世紀未解之謎，只等有緣人將其看破。

……

“我沒想到……你會是血族。”修養了幾天，姜瑤的氣色變得好了許多，她對面的人亦是如此。

“對不起。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。”

“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葉維揚了。”姜瑤軟了語氣。

對面的人黑色的眸中閃過了淡淡的驚訝。

“葉教授告訴我的。自己看著長大的侄子，他怎麽可能沒有發現呢？”姜瑤看了他一眼，繼續道：“只不過他說你沒有惡意。”

回應她的是冗長的沈默。

“如果我說，你爸爸是我害死的，你會不會後悔救了我？”

姜瑤的瞳孔猛然收縮。

“十八年前的那場大戰，我作為血族的伯爵，自然而然也參加了。我受了傷，變回了原形。那個時候，我遇見了你的父親。”

姜瑤楞楞地擡了頭，對上了他的目光，那裏面藏著的東西太多太多了。

“是他救了我……可是我身上的氣息，也暴露了你父親的位置。他被來尋我的族人殺害了。”他的眸中滿是掙紮。

“對不起，當時我受了重傷，沒有能力勸阻。如果你想要我的命的話，我也絕對沒有異議。”

仍舊是沈默。葉維揚再擡頭時，才發現姜瑤垂著頭。

她的裙子已經被淚水打濕了。

“我不怪你……”她的聲音有些喑啞。“我本來想這麽說的，可是對不起……我發現我做不到。”

她說的話斷斷續續，一直在強忍著什麽。

“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吧。”姜瑤從位置上拿起了包，沖出了門。

葉維揚沒有追上去。誰都有資格安慰她……除了他。

……

春去秋來。今年的冬天，潼城罕見地下了一場小雪。

比下雪更有趣的是沒有見過雪的南方人。除了小朋友外，姑娘小夥們也都紛紛跑到街上拍照玩雪，還有人堆了個小雪人。

小番茄做眼睛，胡蘿蔔做鼻子，還貼心地給它圍上了一條紅色圍巾。喜慶得很。

姜瑤淡淡看了會窗外的雪，她似乎能聽到雪花落在欄桿上的聲音。

在同一個城市待太久不好，總要去看看更新鮮的世界。

因而她辭了職，帶上積蓄，打算到其他的城市生活。

公司的人說，顧祈深好像突然病逝了。很多小姑娘還因此哭了一晚上，畢竟潼市的單身王老五又少了一個。

李嵐知道她的想法後，沈默了一會，說：“你在哪，媽就在哪。”

姜瑤這幾天一直在收拾行李，她清空了手機上很多的聊天記錄，刪了很多人。

畢竟她要重新開始了。總不能一直帶著過去累贅的記憶。

當刪到最後一個號碼的時候，她突然停住了。

“下雪了。”細語喃喃。

[是否刪除聯系人？]

[確定。]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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